推动美联储降息的究竟会是软着陆，还是经济陷入新一轮的痛苦？

在今年早些时候，华尔街很少有人预见到债券市场将发生一场“大转变”。

截至今年10月底，10年期美债收益率自2007年以来首次突破5%，美债势将连续三年收绿。美国银行分析师说，这将是美债历史上最严重的溃败。

随后，投资者终于得到了他们期待已久的信号。

11月1日，美联储连续第二次会议维持利率不变，美联储主席鲍威尔表示，他可能最终会结束40年来最激进的一轮货币紧缩政策。随后，一系列稳定的数据显示，经济正在降温，通胀正在以快于预期的速度下降。

这一系列信号产生的结果是，美债在11月份出现了强劲反弹，创下了自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的最高月度回报率，足以让它们在今年录得小幅上涨。美股也随之飙升，市场猜测美联储明年将转向降息，并预计欧洲央行也将开始放松政策。

降息真的要来了？

过去两年里，金融市场出现了几次“虚假的曙光”，习惯了长期宽松货币时代的投资者一直预测美联储将“转向”，结果却被打了一次又一次脸。但在整个华尔街，越来越多的人现在相信，降息真的快要来了。

AmeripriseFinancial首席市场策略师AnthonySaglimbene表示：“市场现在看到了美联储在2024年降息的明显路径，股票和债券价格开始反映出降息的可能性。”

市场情绪的转变有一些坚实的数据支撑。美联储青睐的通胀指标核心PCE物价指数10月同比增速从去年7.1%的峰值降至3%，距离美联储2%的目标仅一步之遥。消费者支出正显示出疲态，一度火热的就业和工资增长速度已经降温。

文艺复兴宏观研究有限责任公司经济研究主管NeilDutta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有很多反通胀的迹象即将出现。相关喜报正在陆续出炉，我们现在正处于降息的轨道上，美联储可能会在明年3月份降息。”

市场也正在转向这种观点。一些前鹰派美联储官员暗示，美联储加息幅度已经够大了。受这些官员的刺激，期货交易员认为美联储将在明年3月开始降息的可能性很大。在这一预测的支持下，标普500指数在11月份上涨了近9%。充斥着对利率敏感的成长型股票的纳斯达克100指数涨幅更大。

市场仍有可能“走得太远”

不过，市场仍有可能再次走得太远。12月1日，鲍威尔反驳了降息的传言，称现在猜测美联储何时开始放松货币政策“为时过早”，这表明他并不急于宣布战胜通货膨胀。

当然，美债收益率的走势最终可能仍取决于美国经济的发展轨迹。

眼下，投资者押注收益率已经见顶，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正回落至4%，即便意外强劲的通胀或就业数据会让他们回吐近期的跌势。

但华尔街目前正在讨论的两种情况，软着陆（经济增长和通胀放缓）以及硬着陆（经济陷入衰退）二者似乎都是对债券都是有利的，因为这两种情况最终将使美联储开始着手降息。

然而，考虑到通胀放缓，美联储更有可能慢慢松开刹车，而不是踩油门。

知名对冲基金经理比尔?阿克曼在市场触底时平仓了他对30年美债的空单押注。他说，如果美联储不尽快开始降息，美国经济将面临崩溃的风险。

这种挥之不去的担忧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股市的乐观情绪。PiperSandler首席投资策略师MichaelKantrowitz说，美联储加息的全部影响现在才开始显现。因此，他警告说，不要大量买入银行、汽车制造商和其他将从软着陆中受益的公司的股票。他在给客户的一份报告中写道，“我们认为，现在说美联储的任务已经完成还为时过早。”

对于债券持有人来说，即使利率从现在开始保持稳定，他们也可能不会亏损太多。由于去年11月的反弹，截至12月初，投资级债券（包括美国国债和公司债券）的一项指标今年勉强上涨了2.5%，虽然涨幅微不足道，但在2022年损失13%之后，这是一个可喜的解脱。

摩根大通的投资组合经理PriyaMisra说，目前股市的走向是最难预测的。她表示：“软着陆对风险资产来说不是问题，但硬着陆对其来说则是个大问题。对于债券，我更有信心，美联储将在某个时候降息，我们可以讨论降息的时间和幅度。”

交易员仍然相信，债券市场的痛苦终于结束了。这可能意味着美国经济准备实现软着陆，亦或是痛苦才刚刚开始。

路透调查显示，微弱多数的经济学家认为，美联储将至少维持利率不变至明年7月，比先前预期的要晚。他们还认为，首次降息将是为了调整实际利率，而不是为了启动刺激计划。

12月1日至6日接受路透调查的102位分析师中，除5位外，其余均表示美联储已结束本轮加息周期，尽管美联储主席鲍威尔上周表示，政策制定者“准备在合适的情况下进一步收紧政策”。

现在争论已转向联邦基金利率将在目前的5.25%-5.50%范围内保持多久以及明年将实施多少次降息，调查显示降息幅度将大大低于市场目前的预期。

尽管近期经济增长强劲且通胀仍高于目标，但市场预计美联储明年从3月份开始将降息约150个基点，这与几周前的“利率将在更长时间内维持高位”的论调形成鲜明对比。

经济学家们不太相信美联储会这么快开始降息，102名经济学家中有超过一半的人（52名）预计美联储至少要到7月才会降息。近四分之三的受访者者（102人中的72人）预测明年降息幅度为100个基点或更少。

与市场走势相反，预计美联储将在明年上半年某个时候降息的观察人士比例近几个月来一直在稳步下降，9月份时这一比例曾超过70%。

预期美联储明年前六个月某个时候降息的比例与市场相反，并且近几个月从9月份的70%以上稳步下降。

花旗首席美国经济学家安德鲁·霍伦霍斯特（AndrewHollenhorst）表示：“我们赞同美联储将在2024年降息的预期，但认为市场低估了顽固的高通胀将在多大程度上推迟降息，直到经济活动更加明显放缓。”

由于，金融市场剧烈波动。基准10年期国债收益率继10月份突破5%后，在过去一个月大幅下跌。标普500指数今年以来上涨了19%以上，11月创下自2022年7月以来最佳单月表现。

霍伦霍斯特预计美联储将等到明年第三季度才开始降息。他说，“我们预计未来几个月核心通胀将保持强劲，从而推翻通胀放缓的说法。即使我们错了，通胀保持疲软，但只要经济活动保持下去，FOMC就可能会抓住机会，等待更有力的证据表明通胀已经持续放缓，从而提高自己的可信度。”

路透社调查显示，经济学家预计所有通胀指标——消费者价格指数（CPI）、核心CPI、PCE和核心PCE——都将逐渐下降，但至少在2025年之前仍将高于2%的目标水平。

随着价格压力下降，经通胀调整的利率（即实际利率）如果保持不变，会变得更具限制性，从而带来经济过度放缓的风险。

对于另一个问题，超过三分之二的受访者（38人中的26人）表示，美联储首次降息将是为了下调实际利率，而不是为了转向刺激经济。

美国经济在上季度实现了5.2%的强劲年化增长后，预计本季度将失去增长势头，增速为1.2%，2024年的平均增速将为1.2%。

尽管如此，美国经济在40年来最激进的紧缩周期中仍表现良好，预计将继续增加成千上万个就业岗位，从而保持低失业率和高物价压力。

“随着目前的政策立场‘变得更加平衡’，美联储维持利率不变的勇气将受到挑战，”摩根士丹利首席美国经济学家艾伦·赞特纳（EllenZentner）表示。她警告称，不要将明年的降息称为宽松周期。

“当美联储在2024年开始降息时，它是在通过跟随通胀下行来保持一定程度的限制性……降息与宽松不只是语义上的区别，这是一个重要的区别。”